虚拟社群、扩增生活、狗屁工作和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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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互联网时代的虚拟社群，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扩增生活，其中的差异，首先体现在人们的冲浪心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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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识人识己》听友群里的奶盖，分享了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开心事，说的是她高中时代深度参与的一个网络社群（一开始在QQ上，后来活跃分子们转移到了微信），在沉寂了许多年之后，突然复活，多年没有动静的网友们，把群给炸了，大家分享了各自的近况，有的人还跟当年的恋人结婚了，等等。奶盖管这叫“爷青回”（我去网上搜了下，“爷青回”的全称叫“爷的青春回来了”），我理解这是网友重聚的亲切感带来的一种狂喜。
奶盖是95后，我以前以为95后的网络生活跟我们这一代人很不一样，因为他们的网络生活更可能始于线下生活。但从奶盖的分享里，我发现，就算时代不同，很多东西还是没变。每代人都有自己珍贵的赛博社交记忆。
当然，不管95后还是85后，都只是其中一部分人有类似的记忆。02我以为95后的线上生活会跟我们不太一样，原因就是他们的青春期是伴随移动互联网成长的。
用我刚刚读过的《三生有幸》的作者李晓煦的话说，移动互联网相比桌面互联网时代，最核心的不同，是它带来了“扩增生活”，而不是虚拟社群。
李晓煦在2012年就提出：伴随桌面互联网被移动互联网取代，主流的在线生活方式将从“平行线下生活的在线虚拟社群”转向“融入线下生活的在线真实扩增”。李晓煦说自己创造“扩增生活”这个概念，是对计算机视觉领域的“扩增现实”进行了隐喻映射和概念融合。“扩增现实”的概念可以追溯到1994年的文献，指的是真实场景加入虚拟信息的元素。最简单的例子，微信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线下生活的“扩增”，如果不跟线下的朋友、同事加微信，也不是不可以，这些人并不会失联，但加了微信之后，大家就可以互相看朋友圈，互相点赞，这跟大家只有彼此手机号码的时代是不一样的。桌面互联网时代的“虚拟社群”，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扩增生活”，其中的差异，首先体现在人们的冲浪心态上。比如，桌面互联网的赛博社交时代，大家发表言论是随心所欲的，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好像每一条朋友圈，都成了“个人品牌”。再比如说，桌面互联网的赛博社交时代，大家发自己的照片，就算其实也经过了一些美化P图，网友们会基本相信它们的真实，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由于我们见过太多身边人线下的样子跟他们线上照片的落差，我们对照片会有更强烈的警惕，再加上，美图秀秀美颜相机本来就是因为移动互联网的兴起而勃发的，大大释放了人类在平面上给自己整容的冲动。03“扩增生活”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可能复杂且深远。我认为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扩增生活”放大、极化了人的焦虑和欲望，它用技术手段挖掘并强化人的痛点、爽点，投其所欲。就像人人都爱美，但若不是移动互联网的到来，医美行业不会爆炸式繁荣，俊男靓女的腮帮子，也不会普遍性消失。这其实是商业力量对线上空间的占领，李晓煦老师也说，“扩增现实”相对于“虚拟现实”更有商业优势，虽然这个结论我也同意，但其中的原因，我跟李老师的视角不一样，我认为说到底：商业的绝大部分版图，贩卖的还是基于现实的焦虑和欲望所开发的产品，只有很小的一块，是平行于现实世界的乐子，何况很多乐子，不花钱就可以享有。04前几天跟人说，如果再做一档播客，我希望就叫《赛博办公》，这背后的出发点，并非迎合当下数字游民、自由职业这些热点，而是信息化数字化在过去的几十年，不仅改变了生活，改变了商业，也改变了工作。
这也是“扩增现实”的一种。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只是看到一些苗头，便有了一些猜想。比如，是不是多年之后，只有被在线记录的工作才是存在的，没有被记录的就会被视为不存在的？比如，信息化数字化跟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数字管理结合之后，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怪物？是我们已经见过的、还是新型的？再比如，假设未来我们要跟AI一起工作，谁来创造和“培养”我们的AI同事？为了适应一个愚蠢的AI，我们是否会变得愚蠢，或者增加一些狗屁工作？如果我们曾经抵制过某个搜索引擎，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未来的工作里，也会发生AI抵制，或者AI-AI大战？扩增现实没有什么不好，我担心的只是，扩增现实让狗屁工作的范围也“扩增”了，比如要是不写日报，就证明不了你今天工作了，要是不转发朋友圈，就说明你对公司不够忠诚了，你老板觉得公司要是没有一个什么视频号，公司就out了。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扩增现实已经创造了很多新的狗屁工作。05说起狗屁工作，想到去年看过的网络小说《山海变》，里面描写战争的章节。作者从几个临时被征兵的辎重兵的视角出发，去写一场战役。这几个辎重兵参与的战役，只是大BOSS们争勇斗狠的大战中的一场小的攻城战，这场仗看起来小，但据说对运筹帷幄的大BOSS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但不管大BOSS和他们手下的小BOSS们在想什么，不管他们有多少个Plan B，对这些个辎重兵来说，这份工干得好痛苦好绝望，在任何一个Plan里，他们都是蝼蚁。他们干的是如假包换的狗屁工作——他们运了十几天的辎重车，发现车上的东西是假的；他们担心被自己军队的暗箭杀死，因为长官奇怪的表现让他们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他们最后看见敌军守城的将士在毫无抵抗力的情况下被全数射杀，他们发现自己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看杀戮表演的。残酷和荒谬，可能是小人物才会产生的情感。在大人物那里，一切十分合理、非如此不可。
扯远了，但狗屁工作为何存在，道理是差不多的。不说了，说下去就太悲观了。还是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情，比如那些不用钱就能实现的快乐，比如奶盖跟她的赛博空间的老友们的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