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越做越好，为什么病人还是活不长?

北江竹

胰腺癌的早诊其实不难，只是我们没有做对。

撰文 | 田栋梁来源 | “医学界”公众号

身为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副院长、上海市胰腺肿瘤研究所所长，虞先濬教授每周一和周三在徐汇院区工作，每周二和周四在浦东院区工作，周五视具体工作安排决定他人在哪里。他常年处于这种两地跑的状态，他说两边都是他的家。

作为亚洲最大的胰腺肿瘤中心，复旦肿瘤医院胰腺外科在徐汇院区有70张床位，2019年浦东院区开业后，床位又增加了80张。从2014年上海市对各医院进行数据统计开始，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胰腺外科每年的胰腺肿瘤手术量一直在上海排名第一。

“我还记得2014年的胰腺肿瘤手术量是近400例，2020年是1488例，2021年超过了2000例。”虞先濬解释，手术量增长这么快，主要是浦东院区开业后，床位增加了，经过一年磨合后手术量迅速上去了。

虞先濬认为，今后他们的年手术量还会有增长空间，因为患者很多，他们团队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医生每年都在增加。

但被称为“癌中之王”的胰腺癌，也是所有肿瘤中5年生存率最低的肿瘤之一，还不到10%，同时胰腺癌的发病率越来越高。“所以我们的努力还不能够满足人民群众对生命健康的更高需求，诊治水平没有跨越式突破性的提高，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看到了胰腺癌临床治疗中的问题之后，虞先濬意识到必须进行改变。他是觉醒最早的那一代外科医生，而外科医生不应该只迷信自己的那把手术刀。



“让病人活得更长”

从事胰腺外科临床工作30年了，虞先濬说这二三十年来手术技术的进步让人眼花缭乱。

在他做住院医师的时候，一台胰腺癌手术要做七八个小时，创伤也很大，现在只需要两三个小时，而且是微创。“手术越做越快，越做越好，越做越根治，问题也随之而来，手术做这么好，病人为什么还是活不长？”

身为最早觉醒的一代外科医生，虞先濬意识到，胰腺外科未来的发展，要有新思维、新理念，形成新策略，手术的目标是为了患者的长期生存，但手术不再是唯一手段，胰腺癌这样的大病和疑难病的治疗，要从找开刀开得好的医生，转向找综合能力最强的专业团队了。

作为腹部外科中手术难度和恶性程度都很高的肿瘤，虞先濬一直认为胰腺癌的治疗进展会复制肝癌的发展道路。“会形成综合治疗的大中心，在全世界都有知名度。因为这个病难治，需要投入的资源很多，聚拢不同专业方向的人，形成一个大平台。”

上海市胰腺研究所已经是这样一个平台，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患者都可以挂“虞先濬多学科门诊”的号，在多学科诊室里，除了虞先濬外，还有另外4位不同专业方向的医生和两位助手为患者出诊。



虞先濬将这种门诊形式称为MDT（多学科会诊）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叫MDT的易得性、规律化和常态化，病人可以像挂专家门诊一样挂我们一个团队的号，这就是根据疾病规律和学科发展规律，我们不断的突破和创新，才能使学科有生命力。”

胰腺外科要发展，虞先濬表示有两点一定要做到。首先这个学科一定要搞科研，因为胰腺癌很难，需要有突破，需要加深对它的理解。第二，外科引领，内科辅助，虽然叫胰腺外科，但也离不开内科治疗，“只做手术病人一定活不长，要做到4个现代化：外科手术微创化，肿瘤治疗精准化，临床研究系统化，病人管理全程化。”

外科治疗微创化目前已经达到了，但虞先濬认为精准化是胰腺癌治疗所缺乏的，“胰腺癌还没有走到精准和免疫治疗时代，我们一定要跨上这一步，这是今后10年我最大的心愿和目标，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而病人管理全程化，拼的是平台和系统，不是拼哪个医生的水平高，一个医生优秀没有用的，要拼平台优秀，团队实力强，现在不是一个医生手术做得好，就能给病人带来最好的获益的时代了，我们需要神枪手，更需要的是优秀的团队。”

“胰腺癌早诊其实不难”

谈及胰腺癌这个癌中之王，虞先濬用“来势汹汹”来形容。

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在国内还比较少见的胰腺癌，之后就慢慢多见起来，特别是2000年之后，发病率逐渐向西方发达国家靠拢。“主要原因是我们饮食结构的西方化和生活方式的西方化，以及工作的压力导致。”

资料显示，自2014年起，胰腺癌已成为唯一死亡率增高的恶性肿瘤，预计到2030年其死亡率将升至第2位，仅次于肺癌。而中国胰腺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的增幅都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尤其是中心城市和沿海发达地区。

但我国胰腺癌的诊治水平的提升速度却并没有跟上其发病率和病人数量增加速度。我国胰腺癌具有“三高四低”特点：高发病率、高死亡率、高复发转移率；低早期诊断率、低切除率、低药物有效率、低5年生存率。

虞先濬也指出，胰腺癌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它的早期症状很隐匿，其早期诊断发现率不高。“早诊早治如何做得更好？如何形成突破？这是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像肺癌，2000年之前，肺癌的中位生存期一年不到，跟胰腺癌有什么差别？但到了2010年，肺癌中位生存期是4年，巨大的进步，而我们总体来说还是小步前进。”

但在虞先濬看来，胰腺癌的早诊其实不难，只是我们没有做对。

一种疾病早诊率能快速提升，虞先濬认为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要有客观检查手段，第二检查手段要方便易得。“我举两个例子，有了B超后，乳腺癌、甲状腺癌和肝癌的早诊率迅速提升上去了，还有肺部低剂量薄层螺旋CT对肺小结节的检出率一下子提升了肺癌的早诊率，所以肺癌中位生存期的大幅度提升，不光是有了靶向药物的原因，早期病人被大量检出也是一大因素。”

胰腺癌也有客观检查手段，虞先濬说：“专门针对上腹部胰腺的薄层增强螺旋CT，1公分以下的胰腺癌就能查出来，如果每年做一次呢？但有多少人会想到去做？”

对于胰腺癌的早诊早治，虞先濬表示可以从两点进行突破，专业科研人员继续进行科学研究，寻求科研上的突破，而专业医生做好科普工作，让非专科医生和人民群众了解胰腺这个神秘又重要的器官，了解胰腺癌。对于胰腺癌的早诊，虞先濬总结了一个口诀：

不要因为中上腹饱胀不适，光想到自己是胃肠病；不要因为中年以后的突然血糖增高，光想到自己是糖尿病；不要因为腰酸背痛，光想到自己是腰肌劳损骨科的病；不要因为眼睛发黄就只想到肝炎，请想一想这可能都是胰腺癌，特别是胰头癌的早期症状，去做一个上腹部增强薄层螺旋CT，让胰腺外科医生帮你排除一下。

“我们的病人做完手术以后，活得挺好，千恩万谢，我说不要感谢我，要感谢第一个让你去做CT的医生，他想到了，及时给你做了，让你检查了出来。而很多病人不舒服了，就吃点药，再不行做个胃镜，再吃点药，再不行做个肠镜，三个月、半年过去了，胰腺癌早就进展了，失去早诊早治机会了。”

来源：医学界责编：郑华菊校对：臧恒佳制版：薛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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